当我告诉澳大利亚的朋友,我计划用21天从西北部的达尔文一路搭顺风车旅行到西南部的帕斯时,他们都说我疯了!这绝不可能!因为这段行程一共4000多公里,相当于沈阳到拉萨的距离,途中要经过丛林、沙漠、草原,且多数路段是人迹罕至的无人区。
他们大概在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最终会灰溜溜地掉头回来。
其实,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有自己的打算和幻想,有些人称其为疯狂,而这些幻想却是我们生活乐趣所在。所以,不管路途中有多少艰难险阻,我都心坚意决地想要将其付诸实施。
到达澳大利亚西北角沿海的北领地首府达尔文的第一天,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朋友说:“你来得不是时候,现在是雨季。”没想到第二天,就遇上了卡洛斯台风席卷达尔文。由于台风,我的行程耽误了好几天。老天好像故意跟我犯难,每天都在下雨,雨中等顺风车很不方便,我有些急,已经5天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总不能被雨困住吧,忘着窗外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哗哗直响的树枝,我挣扎了一会儿,决心坐车冲出这阴雨天的区域。
在狂风暴雨中我搭着灰狗巴士来到了努纳拉。
令人欣喜的是,努纳拉的天气开始好转,雨住了,天很蓝,太阳露出笑脸。我欢呼,是时候搭顺风车继续旅程了!
我站在空无人影的公路旁,学着电影上伸出一只手臂,拇指向上,其余四指并拢,翘首盼望。只见远处一辆车疾驰而来,车内的白胡子司机看着我,微笑着摇摇头,呼啸而过。过了一会儿,又一辆车开来,我保持着微笑,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司机却视而不见,面无表情地开走了。
在路边站了五、六分钟后,一位面容和蔼的中年女子开着车过来了,我依然微笑着,专注地看着她,在内心默念;“停下里,停下来!”
我沮丧地看着车从我身边开过去。然而,车又出人意料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按喇叭示意我过去。
我欢天喜地地跑过去,问:“如果方便能载我一段吗?”
车内的金发女子点点头:“上来吧。”
终于有人肯搭我了!我感觉浑身细胞都兴奋了。
“谢谢!”我把十几公斤重的背包放进后座,坐到了前排的副驾驶座上。
“一个孩子,不容易!”金发女子的一句话让我倍感温暖。
这位好心的金发女子竟是一位修道院的修女,平时义务帮助澳洲土著居民进行职业培训。那天她正要去一座偏远小村庄上课,便顺道载了我一程。一路上我向他介绍中国和我的旅行,她告诉我许多与澳洲土著人在一起的经历。她在岔路口放我下车后,我们挥手道别了。
西澳大利亚人口稀少,尤其是郊外,或许几百公里也见不到一个人影。此时烈日当空,我举目四望,荒无人烟的公路延伸至天边。数辆车风驰电掣般地“刷刷”飞过去,没有一辆停下。也许司机在担心自己的安全吧,空旷的公路上,怎会有一个人在呢,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骄阳下,突然一辆破破烂烂的车在我跟前停下。一个顶着许多辫子的黑脑袋伸出窗外:“嗨,搭车吗?付点钱,想去哪儿都行。”车内司机像煤炭一般黑,不像澳洲本地人,说话时露出白白的牙齿。我问他要收多少钱?司机伸出5个手指:“50澳元!”我摇摇头,连连道歉拒绝,实在不放心上他的车。黑脑袋竟然说了一声“穷鬼!”骂骂咧咧开走了。
我再次伸出发酸的手臂,可怜兮兮地立在路边,浑身冒着热气,像刚出炉的面包等着顾客挑走。
一辆黑色轿车疾驰而过,刹了几百米后停下。一个戴着牛仔帽的男人探出头大喊:“快点!上车!”我兴奋地冲过去,将背包甩在后座,跳上车。谢天谢地,又搭上车了!
车内的男子听说我来自中国,正在浪迹天涯,笑着说:“年轻时我也这么干过!”
男子扔给我一罐啤酒:“去哪儿呀?”
我告诉他我的行程计划。男子若有所思地说:“胆儿挺大,不怕碰到坏人把你宰了?”
我开玩笑道:“你不会是杀手吧?”
男子乐得哈哈大笑
原来他叫杰夫,在荒野中的一个镍矿矿地上班,今天正好驾车上班,欣然搭了我。
靠近他的矿地时,他问我:“想去参观一下吗?”
我迟疑了一下,心想,矿区应该属于国家级重点,怎会轻易让一个外人,甚至一个外国人进来参观呢?
杰夫见我紧张的样子,笑得喘不过气:“不会真怕我把你给卖了吧!”
我嘿嘿地笑着:“那我就赌一把吧。”
杰夫带我到矿区各个地方参观。矿区内看不到任何类似“安全第一,预防为主”的宣传标语,只有一些安全提示牌。在这里,对安全的重视不是口号似的喊出来,而是在工作中体现出来的。
杰夫介绍说矿区设有专门的安全部门,负责开矿安全方面的工作,例如购买安全设备、进行安全培训、制作安全提示牌等。完善的安全措施让澳洲的矿难事故发生率极低。除了完善的安全保证措施外,澳洲矿工的收入也与工作的风险性成正。一个工人一天的收入不会低于300澳币(约合人民币2100元),矿主还要为他们提供免费的食宿和娱乐设施。杰夫的工地就有网球场和游泳池。矿工们有自己的自助厨房,这里有免费的饼干、巧克力等零食以及牛奶、咖啡等饮料。
结束完参观后,杰夫把我载回公路。我继续等候下一辆车。这次候车并不顺利。空路依旧空空荡荡,车也很少。苦苦等了两个小时,竟然还没坐上车。烈日当空,我撑起伞来,咬牙坚持。如果再等不到车,我就危险了,因为水已喝光,酷暑难耐。三个小时过去了,在我昏昏沉沉之际,一辆车停了下来。
车上的司机并没有立即让我上车,而是警惕地看着我,详细问了我许多问题,如你来自哪儿,怎么会独自在旷野,有护照吗……看过我的护照后,司机方才让我上车。原来,这位司机是澳大利亚移民局的长官,他的工作就是开车游走在各个偏远小镇搜索逾期滞留的游客和非法工作的外国人。一路上我们有说有笑,但他告诉我他抓到不少非法移民的中国人,让我有些黯然。他很惊讶遇到像我这样背包旅行的中国人。
长官把我送到西澳公路旁仅有一千人居住的小镇霍尔斯克里克后就驾车离开了。在霍尔斯克里克休息数天后,我又继续上路了。等待一个多小时后遇到了一位前往西澳布鲁姆小镇的年轻人,正好我也要去布鲁姆。700多公里的路,坐一辆车就到了,真是幸运!司机叫吉米,刚到霍尔斯克里克看完女友,开着女友的车返回布鲁姆。吉米的女友是政府公务员,政府低息贷款给她买了一辆车。她还有一套装修豪华,300多平方米带花园的小别墅。
吉米告诉我,澳大利亚公务员的待遇十分优厚,一个普通的公务员年收入可达一百万人民币。除了工资,澳洲公务员最让人眼红的就是福利待遇。政府会向公务员提供高额的住房补助和贷款买车补助。
“公务员待遇这么好,公务员的竞争一定很激烈吧?”我问
“澳洲人喜欢自己创业或者干一些轻松随意的工作。”吉米说。原来,在澳洲当公务员意味着要为纳税人服务,工作很累,没有灰色收入。澳洲人的福利很好,即使不工作,他们每周也可以向政府领取400澳币(相当于人民币近3000元),所以没有那么多人会千方百计、呕心泣血地考公务员。
由于台风影响行程,到达布鲁姆后,我一算时间不够了,已经订好的离开澳洲的机票不能改期。我只好买了一张飞机票,从布鲁姆直飞到珀斯,未能实现在澳洲搭顺风车穿越沙漠的计划。
从努纳拉到布鲁姆一共一千多公里,相当于北京到上海的路程,我都是搭顺风车完成的。虽然没能完成从达尔文到帕斯的原计划,但这段经历和遇到的人都令我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