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之滨的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一半是海水,一半是沙漠。走出首都阿布扎比机场,举目望去,只见黄沙漫漫,无边的黄沙上有风呜咽而过。天,是绵延无尽的赤红;地,是沉厚雄浑的安静。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前往发冲浪主人戴勒的家。一路上,只见一排排整齐靓丽的别墅平地而生,一条条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纵横交错。朋友说,阿联酋人跳下骆驼背,钻进了奔驰车。这并不是一句玩笑话。阿布扎比的马路上尽是让人惊艳的奔驰、宝马、 保时捷、凌志等高级轿车。得益于丰富的石油资源,这个昔日的游牧国家,如今已是世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
没想到戴勒竟然住在我眼前的这片沙漠中。三毛笔下精彩的撒哈拉故事,曾勾起我对沙漠的无限向往。但亲临其中,才发现这片神秘的土地,远比想象中的更苍茫辽阔、更勾人心魄。
戴勒是加拿大人,在阿联酋当地一所加拿大国际学校教书,月薪近1万迪拉姆。学校不仅给教工们优厚的工资待遇,还建造了一幢别墅给他们居住。这栋圆顶的白色别墅有三层,10间单独套房。戴勒住在这栋别墅的顶层,与一个南非人贾斯丁共享一套三房一厅约100平方米的房子。
戴勒说,他根本没必要住那么大的房子。他一个人在阿布扎比也没什么大的开支,一般情况下,他只花得了几千迪拉姆。剩下的钱拿回家也不知怎么花。戴勒的日子过得很滋润,每年都会去世界各地旅游,他的足迹已遍布南美洲、欧洲、大洋洲等三大州。尽管如此,戴勒说自己在阿联酋不过是“穷人”,因为阿布扎比的本地人比他强多了。
沙漠里的别墅与其他地方的别墅没有多大区别,完善的水利与电力管道24小时为住在沙漠中的人们供应淡水与电源。白天,户外炽热难耐,温度超过50度,在烈日下站一会儿,感觉快要被烤成肉干了,幸好室内有中央空调,凉爽舒适。住在沙漠中,经常会遇到沙尘暴。沙尘来临,漫天黄沙裹挟,天空昏黄一片,沙子肆无忌惮地灌进人们嘴里、耳里、眼里。这时,人们大多会呆在屋里,将门窗关得严严实实。有一次,戴勒的邻居出门忘记关窗,沙尘暴突袭,弄得他家到处布满细细的沙子,邻居花了两天时间才全部清理干净。
然而,住在沙漠最难耐不是沙尘暴而是寂寞。白天在户外行走很难熬,除了上班,当地人一般很少出门。从戴勒的居住地开车去最近的服务区,至少需要10分钟,服务区里仅有屈指可数的几家小规模的商店、餐厅和理发店。在举目无人、变幻莫测的荒漠中,寂寞成了生活在这里的外国人的头号死敌。经过一周的煎熬,每逢周末,大家会组织各类活动,像出笼的小鸟般无拘无束地享受自由。
这个周末,阿布扎比的沙发冲浪会员组织了一次沙漠露营活动。出乎我意料,参与的人数超过了30个,大家来自世界上20多个不同国家,简直就是一个小联合国。成员中有像我一样的旅行者,而更多的则是在当地工作的外国人。
露营的地点选在沙漠腹地,靠近一座叫里瓦的偏僻小城。我们从阿布扎比出发,一行8辆车。我坐在一辆凌志四驱越野车上,正式进入变幻莫测的沙漠腹地。一路上,黄沙漫漫,乍看之下,沙漠都是同一片面目,仿佛时空停滞。但2个多小时的车程,不可能做其他事,我静下心来,凝神细看,渐渐发现看似千篇一律的沙漠,竟然千姿百态。
四轮驱动的越野车,在漫天黄沙的公路上可以飙到时速200公里,犹如坐云霄飞车探险,十分刺激。2个多小时后,车子驶入一条沙漠小道,开了10多分钟,突然阿联酋警察开着越野车追上来,让我们停车。他们说:“前面是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的国界线,不能再往前行驶了。”
我们停下车,决定在此露营。大家卸下行李,开始安营扎寨。队长赛义德是本地人,满脸沧桑,让人无从猜测他的年纪。他指导大家把车子停在迎风一面挡风,将营地搭设在车后,铺上睡垫、睡袋就可以直接露宿了。
黄昏的沙漠在夕阳映照下,分外动人。一阵风来,吹乱了发丝。喉咙干到快爆裂,我咕噜咕噜喝下半瓶矿泉水。大家升起篝火,木材燃烧的营火飘出一种沙地特有的气味,风沙从脸颊刺痛地掠过,呜咽的风声阵阵发紧,交织出一种完完全全沙漠里才有的氛围。
我们的小联合国的成员来自五洲四海,口味不同,大家争着要当厨师。赛义德出来主持大局,要求我们分工合作。于是,有人劈柴,有人洗菜,大家各自忙活开了。主厨罗曼,来自法国,是法国海军成员,正在阿联酋海军基地服役。罗曼有着法国人骨子里的浪漫与骄傲,他做出的料理色香味美,玩起来又很疯,他说自己就是发光的太阳。据说,上一次沙发冲浪聚会,他的疯狂照片登上了当地报纸。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晚餐出炉。罗曼的法式烤鸡火候恰当,惊人地好吃。可是,绝不能因为贪吃而错失了夜晚降临的景致。蔚蓝色的天际,星斗一颗、两颗渐渐显现,不一会儿就星斗满天。仰望星空,美不可言。戴勒教我辨认大小熊星座、天后座等。在这样深邃的星空,这样浩瀚的大漠中,你会感觉人类自身是多么渺小,从而懂得谦卑。就算再长途跋涉一天,但只享受这片刻的氛围也很值得。
夜晚营地的烛火引来飞蛾围绕。我们围坐一圈,听赛义德讲故事。赛义德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但谈起他的嗜好——驯鹰,便眉飞色舞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赛义德不无自豪地称,他一个星期就能将一只桀骜不驯的鹰训练得服服帖帖,我听得津津有味,却又因为不能亲眼见到鹰而略感遗憾。
我问赛义德,如何让鹰心甘情愿地待在人类身边,而不逃走?赛义德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不无自豪地说:“鹰的脖子是卡住的,就算他抓到猎物,也无法咽下去。所以,不管它飞到多远,都会乖乖回到我身边。而且,每次他飞回来,总会为我抓回一些兔子、鸟等野味。”
我想,沙漠生活如此单调,食物等资源又很匮乏,在这片荒苦的地方,人类却总能发现生活的乐趣,让自己快乐地活下去,可见,人的生命力真强,人是一种能习惯于任何环境的生物。
沙漠的沙质柔软、细腻。有人在沙丘上玩起了滑沙。所谓的滑沙,就是坐着滑板从沙丘顶上滑下。沙丘越高,约陡,速度越快,越刺激。加拿大的杰瑞是此项运动的爱好者。只见他微蹲在滑板上,从沙丘顶端飞冲而下,重重地摔在沙地上,又若无其事地爬起。
杰瑞说,滑沙就像冲浪一样有着刺激的快感,风在耳畔咆哮,沙粒将脸颊刺得生疼,冒险的感觉就出来了。“沙地柔软、细腻,摔倒了也不会痛。只是再次爬上沙丘需要体力。”杰瑞一边说,一边往沙丘走去,准备再一次挑战。
我和大家一起在沙丘上玩游戏、奔跑,仿佛回到童年。虽然我们30多人来自20多个不同国家,但今日相距也是一种缘分。直到我写下这段文字,每当想起在沙漠的情景,想起与大家一起欢笑的场面,那种兴奋的感觉依然那么真切。